近些年來,中國的農村問題、農民問題和農業問題,再次成為
關注國事者的一個焦點話題。一位長期在農村工作的基層干部李昌
平在《我向總理說實話》里寫下了震撼人心的三句話:“農村真窮,
農民真苦,農業真危險。”
毛澤東有句名言:“中國的問題是農民的問題。”意思是說,由
于中國的農民占人口的絕大多數,只有解決好農民的問題,才能解
決好中國的問題。
著名的農民學家、清華大學秦暉教授也有一句名言:“在中國,
農民的問題是中國的問題。”意思是說,在當今中國,農民的問題
主要是中國的體制造成的,只有解決好中國的體制問題,才能解決
好中國的農民問題。
《北京之春》雜誌過去曾發表過不少有關中國農民問題的文
章。這一期,我們以“中國‘三農’問題”為封面標題,又登出一
組文章。其中,大陸學者于建嶸的長篇發言“中國農村的政治危機:
表現、根源和對策
",極具份量,特向讀者推薦。
于建嶸坦言,他不同意現在許多學者和專家(
包括李昌平)
有
關中國三農問題的分析和主張。因為這些解決方案,“都體現了一
個基本的思想,就是寄希望強大的國家及既得利益集團的讓步,停
止對農民的剝奪,還利于農民”。這些方案“將農民這個社會主體
排除在外,沒有看到農民自己的力量,沒有將農民放在農村社會發
展的主導地位”。于建嶸指出,解決三農問題,“不需要救世主”,“要
靠農民自己,要讓農民自己講話”。
好一個“要讓農民自己講話”!一語破的。
道理是極其淺明的。在中國,農民是數量最大的群體,但又是
最弱的群體。原因就在于中國的農民是一盤散沙;而導致一盤散沙
狀態的原因就在于農民沒有自己的發言權。
同樣是沒有言論自由、結社自由,城里人,尤其是北京、上海
一類政治、文化、經濟中心的大城市里的人,由于他們的相對集中,
離權力中心較近,相對而言比較容易形成某種群體性的壓力,政府
則比較擔心他們“鬧事”,在損害他們利益時不能不有所忌憚。另外,
專制統治集團畢竟不能單靠自身的力量維系自己的統治,它必須籠
絡一批人,必須給一部份人以小恩小惠。長期以來,中共當局實行
犧牲農村,收買城市的政策,就因為他們吃準了農民格外缺少發出
聲音和施加壓力的手段。盡管說今天的中國,各地的農民的各種形
式的抗爭活動無日無之,但由于其分散,構不成對政權的威脅,政
府比較容易分而治之。如果說到現在,中共終于也不得不注意三農
問題,那麼,正象于建嶸指出的那樣,是因為農民的抗爭太普遍太
頻繁,以致于使得政府不能不再重視,不敢不再重視。
一直有人說,言論自由只是知識分子的“價值偏好”,農民只
要求吃飽穿暖,對言論自由沒有興趣。然而事實證明,除非農民獲
得發言的權利,否則他們的生存與發展就得不到起碼的維護與保
障。
據說,中共新班子已經對三農問題表示關切,并著手調整相關
政策。這是值得鼓勵的,也是值得警惕的。問題在于,如果僅僅是
調整政策而不進行政治改革,如果僅僅是部份地滿足農民的具體利
益而不是讓農民獲得基本權利,那麼,三農問題的解決就被引向歧
途,再次落入歷史的誤區。
也許有人會問,有了自由有了民主就能解決三農問題嗎?中國
的問題這麼多,有了自由有了民主就能解決中國的問題嗎?
我的回答是:且不說世界各國的經驗都表明,自由民主更有利
于解決各種社會問題;更重要的是,我們需要自由,不只是為了實
現更好的公共管理,更是為了保證個人尊嚴與生活最高目標的追
求;它本身就是最高的政治目的。民主不只是為了更好地解決問
題,民主是為了解決“如何解決問題”這個問題。民主是用討論代
替監禁,用“數人頭”代替“砍人頭”。“如何解決問題”無疑比“解
決問題”更基本。人類社會永遠會有問題,按下葫蘆浮起瓢,永遠
不可能一勞永逸。因此,我們首先要解決的問題,不是“解決問題”,
而是“如何解決問題”。◆
2003年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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