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中运动原本取得了很大的成功,只因学生不肯见好就收,

一味坚持占领,导致民意逆转,反倒把到手的成功丢掉了。

 

Home 专著۰文集 時事۰縱橫 广角۰视频 影像۰生活 搜索۰回馈

   

Back | Home | Up | Next

   

【時政۰观察】选择更多年

 

 

 

 

关于对台湾的一国两制与香港的占中运动

——在20141219日研討會上的發言

胡平  201412月19日

 

胡平:

鄧小平為什麼會提出一國兩制——“一國兩制是針對台灣提出來的,後來才談到也可以用於香港——我就想,以毛澤東這麼好發奇想的人,尚且不會提出要和平統一台灣?為什麼鄧小平這麼務實的人,會異想天開地提出一個和平統一台灣?人家台灣过得好好的,幹什麼讓你們和平統一?你只有打嘛,你不打,要人家自己願意,人家憑什麼願意?

 

我的解釋是,當時中共就發現了,蔣經國這一代國民黨人的一個致命問題,就是他們發現在台灣那麼久,本土勢力在不斷地高漲,雖然在當時,蔣經國依然可以繼續他的威權統治壓得下去,但長久看來,蔣經國就面臨一個最大的問題:國民黨在台灣的統治遲早是混不下去的,遲早會被本土勢力取代。所以這個時候,共產黨就提出一個誘餌:你投降我們,有我們當後台,這樣就像現在的香港一樣,你們就可以千秋萬代了,不會被推翻了。反過來說,你要是不接受我的招安,那你到頭來你一定會被本土反對派推翻了,這是明擺的事情。換句話說,蔣經國的這個危機,共產黨已經看見了,所以就對症下藥,給你這麼一個誘餌,他認為蔣經國這些老一代國民黨人可能接受一國兩制,願意當個特首,就像香港一樣嘛!香港人鬧得再凶,鬧得再厲害,有北京給特首當後台啊!至少可以長期實行下去啊。共產黨提出的這一個動議,就是針對你蔣經國,就是針對國民黨老一代,就是衝你來的。也就是蔣經國的統治危機,共產黨看得很清楚。你看文章寫得很明白啊,当时的社科院台湾所副所长李家泉写文章說,如果你們這麼下去,你中華民國是撐不下去的,總有一天會被別人換掉,把牌子也會丟掉。(馮勝平:他是哪一年提出的一國兩制?)最早是1979年葉劍英提出的,然後80年、81年,然後就提得很明顯。特別是台灣的高雄事件之後。他看得很清楚,你這麼想就明白了,鄧小平提出來他不是虛的,在那個時候,如果蔣經國願意接受一國兩制,那台灣就是今天的香港,那國民黨就可以長期統治下去。絕對沒有問題了對不對?

 

問題就是蔣經國他沒有接受。他沒有接受的理由當然有很多,我也承認這一點,蔣經國後來開放民主,不全是出自民主理念,也不是搞什麼假動作後來想通了,他不可能搞什麼假動作。有一條,他知道他的統治是沒有前途的,而那一邊又在誘降,但是他是老蔣的孩子,他國民黨跟共產黨鬥了那麼多年,絕對不肯認你,對你共產黨俯首稱臣,絕不幹,絕不願意走這一步,現在的國民黨人有願意去投共的,蔣經國絕對不會幹這一點。結果他也看得很清楚,這個時候我就開放民主,我寧肯我們國民黨在民主之下的台灣當一個在野黨,我也不願意在你們中共手下當一個特首。他就是要跟你賭這一口氣!

 

從他的角度,兩代人的這種仇恨,鬥爭的仇恨,他當時已經開始改革了啊,我就證明我的三民主義比你的共產主義好啊,對不對啊?不是我認輸,我認錯,我沒有錯,你們才錯了吧!所以他提出來統一中國,三民主義統一中國。他當然有大中國意識啊,你統一到我這兒還差不多,我統一到你那裡去?絕對不幹。他絕對不願意到你那裡俯首稱臣,絕對不願意認這個錯。那麼他發現了只有開放民主,因為一旦開放民主了,不但他在世的時候沒有人能夠一國兩制了,他以後的人都不可能一國兩制了。不管誰當權,老百姓不會接受一國兩制,因為要靠選票說話啊。台灣大部分老百姓肯定不願意一國兩制,不願意接受你這個共產黨的太上皇吧。如果他繼續威權統治的話,那蔣經國去世以後,那後來的國民黨的權勢集團,就很可能面臨本土勢力的挑戰,覺得那個時候我們遞個降書,把你們的勢力引過來,就當吳三桂了。清兵入關,你北京進來了嘛,他就控制住了嘛。但是一旦他開放民主了,那就走上不歸路了。因為就是少數的威權統治的這種權貴集團,他們可能出於他們本身的利益,可能去接受一國兩制,接受一個降級的王位,可是有自由民主的台灣老百姓,他們絕不會願意我們再來一個太上皇,所以他只能這麼闖下去,包括本土化的時候,他本來也採取了很多,经济上搞十大建设,政治上提拔本土精英,包括提拔李登辉当副总统,不是說蔣經國選錯人,他當時已經看得很清楚,在這個意義上他沒有弄錯,他知道我們國民黨很可能在台灣呆下來了,那呆下來你就得本土化,就得要跟本土勢力結合,就不能搞得老讓老百姓覺得你像是個外來政權似的,要不然你呆不下去。

 

你只能這麼解釋,才能解釋當時鄧小平為什麼提出一國兩制,我特別強調問個為什麼。毛澤東都不提這種話,那麼浪漫的人他都不提這種話,你想那鄧小平這麼務實的人,怎麼會提這種話?他就是看準了,當時你國民黨在台灣面臨這麼一個深層的危機,你不可克服的危機,眼前還不是那麼暴露,但是他們看出來了,對不對?而且這個打中了蔣經國的要害了,蔣經國一旦拒絕了那一點,那麼歷史一直到今天就變成不可逆的了。我是這麼解釋的。

 

回到台灣問題,台灣下一步面臨這麼一個問題,這一次九合一選舉國民黨大敗,很多人認為他國民黨過於親中,這當然有他的道理,但是只有一部分的道理。因為你未來民進黨也著面臨著同樣的問題:第一你當然要和需要大陸保持和平,第二你不能閉關鎖國,你得和大陸有經濟來往,而經濟來往的結果那就是很可能,你的經濟產業會空洞化,你的資本家跑到大陸去掙了更多的錢,而本土呢,由於產業搬家了,造成更多的失業。

 

不僅僅是台灣面臨這個問題,美國也是這個問題,但是他美國大嘛,不這麼顯著。台灣又小,離得這麼老近,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所以我覺得怎麼樣解決這個問題,怎麼樣和大陸進行一種對你有利的交往,因為你要斷絕這種交往是不可能的。你要繼續這樣下去,這樣的趨勢,由國民黨造成這種趨勢,不見得是要國民黨本身負全部的責任。因為民進黨看上去也沒有更好的措施。這不光是民進黨的問題,不光是台灣的問題,而是整個世界的問題。跟北京打交道的,都面臨這個問題。大家都談了,包括諾貝爾獎得主、哥大的教授,也談到說現在中國的經濟產業,已經達到世界第一了;拼經濟的這種拼勁,覺得中國比美國還要厲害,美國倒是懶洋洋的。因此這個趨勢,他們估計不樂觀嘛,台灣是首當其衝,這個對台灣的衝擊最明顯,實際上這是個全球性的問題。對台灣的問題,我就講完了。

 

至於香港問題,我不知道你們諸位關心的是哪個角度……(何頻:你認爲現在這樣被清場落幕,是不是在預估之中,好不好?如果在中間落幕,是否更好?)如果是中間主動退場當然更好!現在這樣落幕,不算最壞,但也算够不好的了!有很多消极後果。

 

現在有人還談到年底、明年可能發生佔領,比如聖誕節,這根本就不可能嘛!明年都不太可能發生佔領,誰來號召?这次佔中三子之一的陳健民,給自己搞启蒙打满分,给自己參與社會运動打零分。这说明他自己对自己都很不满意,覺得事做得很不成功。問題是:你再發起,誰還會來呢?人们馬上就會想起這次佔中,就會想曾經一度有那麼多萬人參與,持續了那麼多天,什麼結果都沒有,那我們大家夥再去幹什麼呢?我們不可能再搞成那麼大規模了啊,我們不可能再持續那麼久了啊!那还能有什麼結果呢?另外人們也預期政府的反應:這次佔中,開始政府有發催淚彈什麽的,現在政府這樣了:你來的人少我們就驅趕,人多了我們就不理,把你拖垮。大家都抱有這個預期,那就誰都不會去,誰都不會白費勁,誰都知道政府會怎麼做嘛,政府不理我們,我們白佔一氣,到頭來我們自己黯然收场,或者是被警方顺利清场。人們都抱這種預期,就没什么人会参加,就沒法搞起来了。

 

(何頻:問題是自發性活動,你怎麼去定義他的退出機制?什麼時候退出?……

 

他不是建立什麼。好幾次紀念“6·4”活動,定了時候,你發出號召,來的人什麼都有,誰來就來,那麼多萬人,主席團到了時間說大會結束,這不就完了嗎?剩下他們很多人願意繼續開小會,甚至開別的大會,那就跟這個活動沒有關係了嘛,就不是你的事了嘛。

 

這次占中的一个大問題是,连佔中三子自己都沒有把公民抗命这种特殊形式的抗争的道理和机制弄清楚。談到擾民的問題,他們說甘地也擾民了,還有馬丁·路德·金也擾民了”——那個不一樣的!人家有很明確的概念:有直接性的公民抗命和間接性的公民抗命之分。直接性的公民抗命是,我犯法,就是我要反對的那個。比如說種族隔離,圖書館不讓我黑人進,我就是要進那個圖書館!進給大家看,進給警察看,不是偷偷摸摸的——這就是直接性公民抗命。而佔中屬於間接性的公民抗命,你是佔廣場,引起注意。你佔廣場本身,違反交通法規,交通法規並不是你要反對的東西。這就是間接性的,間接性的情況就不一樣嘛。

 

像馬丁·路德·金也好,甘地也好,基本都是直接性的公民抗命,直接性的公民抗命你就可以持續下去。比如我黑人老到圖書館來犯法,只要你抓不到我,那我就是要來。第一我黑人進了你這個圖書館,我並沒有干擾你白人進圖書館的權利,我只追求我的權利——當然實際抗爭中間,會出現干擾,一大批黑人就是為了證明自己有這個權利,都跑到到圖書館去了,他並不是去看書的,是抗議去了,弄得看書的白人找不到地方看了。這種情況是有的,但是這不是他的目的。這種情況你可以持續下去,因為這種抗爭本身,並不干擾、不侵犯別人的同等權利。間接性的公民抗命就不一樣,那大街上本來誰都可以走的,你把那兒一佔,周圍的市民生活受到干擾。那是人家正當利益呀!間接性的公民抗議命不可能持續很久,也不应该持久,持久必然會有麻煩。有人又說台灣太陽花運動如何如何,太陽花運動不一樣啊,他佔的不是交通要道,他佔的是立法院,他癱瘓的是立法院的工作,對一般的市民生活沒有多大影響,而香港這佔的是普通街道,影響到普通老百姓,普通老百姓必然就會對這不滿。

 

所以我老講,我們有很多人沒有弄明白公民抗命的原理和机制,就光是看別人在搞非暴力抗爭,我們就照著做,還148條一條一條地學,但就是搞不懂別人的原理和机制,不知道別人為什麼要那麼做,为什么会有那样的效果。這次黃之烽不是搞了絕食嗎?结果没成功。有人就说,跟共產黨怎麼搞絕食呢?甘地絕食能成功,是因为他面对的是英國政府呀。其實哪是那麼回事呢,你要看歷史就知道,1981年,英國的北愛爾蘭共和軍,關在監獄裡,絕食了幾十天,要求撒切爾夫人讓步,餓死了十幾個人,撒切爾夫人就是不讓步。你說鐵石心腸,铁娘子不是也很铁石心肠吗?撒切尔夫人鐵娘子的稱號就是從那個時候來的。那些監獄裡被關的共和軍的人,他們絕食啊。當時英國政府把他們當恐怖分子對待,在監獄裡的待遇就和政治犯不一樣。他們就要求恢復政治犯待遇,我們都知道西方政治犯待遇是比一般犯人待遇更好的。他們要那個,全世界鬧得沸沸揚揚,包括教皇都说要去探望,事情鬧得很大。撒切爾夫人就是寸步不讓,結果一口氣餓死了十六七個人。所以這主要还不是政府仁慈不仁慈的問題,不是政府民主不民主的問題——跟這個沒有多大關係的。因為絕食無非是引起各方面的關注,然後各派勢力就會表明一種態度,你政府就面臨著不是來自對方、來自絕食那個人,而是面臨由絕食引起的各界的反應,給你造成的一種壓力,你這才會想我該不該讓步。撒切爾夫人之所以堅持不讓步,因為她堅信,雖然那麼多人替你說情,但我相信那是少數人,相信大多數人不同意這個觀點。她就敢堅持下去。結果後來事實證明了——兩年後英國大選,她連選連任了,她沒有丟掉選票。她由此還獲得了鐵娘子的美稱,1987年又再次當選。

 

你絕食也是一樣的吧,就是要引起各方面的反應,壓力集中到當權者,你就有個算計。主要不是說你面对的政府心腸硬不硬的问题。你说,心肠软点的政府会担心人家给餓死,所以会让步。但是绝食和政府有什么关系呢?他自己不吃飯,餓死是他自己的事啊,跟你政府有什麼關係呢?何况遇到绝食者,政府还会给你送饭给你抢救,那又怎么会对政府构成壓力呢?由此可见,絕食這個事,因为会引起各方面的關注、做出各種不同反應,形成复杂的互动。這樣子迂回婉轉就可能对政府形成压力,讓你政府面臨一個選擇,到底是让步還是不让步。這跟政府領導人是不是鐵石心腸其實沒有太大關係。在中國絕食也不是不起作用,例如八九民运,学生一絕食,当局就紧张了,先是闫明复,一直到最後趙紫陽都去广场了,不是沒起作用嘛。

 

我覺得佔中的犯了很大的錯誤,到最後自己搞糊塗了,一味地要堅持,非要佔在那裡不可。你佔在那裡幹什麼呢?你說我要堅持到最後,坚持十年八年我都要堅持下去。那話聽上去好像很悲壯很英勇很自我牺牲理想主义,但是這個話翻譯成另一種語言就是:我要堅持擾亂老百姓的生活,堅持十年八年我都不在乎,那你不是得罪人的話嗎?那老百姓誰幹哪?憑什麼要你這樣做呢?


打个比方,好比在剧院看戲,一個女子旁邊有人性騷擾,那周圍即便有觀眾看見了也不愛理,只顾自己看戏,那個女的没办法,就大喊大叫,让大家都看不成戏,回过头来看你这里,于是就制止了那个家伙的骚扰。在这里,大家都会理解这个女子的喊叫,会原谅她一度擾亂了劇場的秩序。但要是之后你還在那裡沒完沒了叫喊,那觀眾就會不耐烦了,就会說你出去、你出去,你们的纠纷到外面去说去吵,别在剧院里嚷嚷

 

占领街道这种方式的抗争就是这个道理,就是抗议者故意擾民,把日常生活給你打亂,讓一般人都捲進來,被動地拖到這個事情裡頭來,所以才拐彎抹角形成群眾的壓力,但是這個目的一旦達到,當一般老百姓由於生活受到干擾,不得不關心,由此不得不有某種表示之後,你就該收了嘛,你還佔著就沒有任何正面作用了嘛!因為你唯一能傳遞的就是那個信息,再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就是徒然地在擾民,所以到後來必然會引起越來越多的人來反感你。到後來很簡單嘛,我們看到民意調查到後來反對佔中的人超過了支持佔中的人,再到後來支持警察清場的人居然成了多數,事实上到后来,还在占领的人已经很少很少了,绝大部分占领者都退场了。最後清場的時候現場人非常少,才一千來人,其中还有九百多人是来围观的,占领的只有两百多人。你想他們高峰期是二十幾萬人。

 

那些坚持占领反对退场的人,他們的理由和推理是,佔中堅持下去沒有問題的,第一共產黨不敢開槍,第二港府沒有能力清場——你怎麼清場啊,那麼多人你怎麼清啊?平常沒事大家都回去了,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有百十來個人象徵性地留守就夠了,你要敢清場,別人馬上一擁而上,十幾萬人就來了,你怎麼能清場?要么,你今天清了,明天大家又来了——他們就是這種邏輯,認爲一定清不下去,最后政府拿着没办法,不得不让步。

 

我說才不会那样子呢。大家不會老在那兒呆著的,那是不可能的事兒。這種佔領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世界上發生多少次了,最后都是怎么收场的呢?

 

有些事情一时争论不清,但有些事情是可以很快见分晓的,因为它涉及到对事实的判断,可以通过后来发生的事实加以验证,看哪种判断是对的,哪种是错的。你原來以為一旦政府要清場,所有曾經參加過的人都會一擁而上,哪怕只有一半,二十萬人的一半,就是十萬人;哪怕只有十分之一,也有二萬人,你政府都沒辦法清下去,對不對?但事实是,到了清場頭一天,政府是不斷做預告,說明天要清場,所以別人不是不知道。第二,清場頭一天,泛民”“雙學不斷呼籲大家,說支持佔中運動的明天都來,号召大家重返金钟。很多泛民在清场那天都去了,还有人批评他们,說你們原來不是主張撤嗎?不是很少在現場嗎?怎么最后一刻都来了,不是留守到最後一刻,而是到最後一刻才去留守,你們不是想沾個光嗎?做個秀嗎?

 

其实这是冤枉了泛民。这些泛民的想法无非是,横竖已經拖到現在了,已經很被動了。但是如果到最後這一次,我們再來很多人,让政府清不下去,也可以争得部分主动,所以他們號召大家都来,但就是沒有多少人來嘛!清場是大白天清場的,現場直播的,民众不是不知道,就是聞訊赶來也趕得及啊,你來就是了,而且都看得見沒有什麼危險,政府没有出动坦克車和軍隊。


但是大家就是不去,道理很簡單:他們想啊,反正都沒用!佔中那麼久了,再继续占领也没有意义了,清就清吧!大家就是這麼想的嘛。有些人是受輿論影響,覺得佔領这么久不對,老擾民不合適——他自己都傾向於该清场了。總之一般人是怎麼想的,有一條最明顯的就是,在現場的只有千把人,而這千把人是来围观的,一個個也是願意走就走,最後登個記也都走了,只剩兩百來人,他們是讓警察一個個拖走的。所以那警察也是當好人,最後就是等於給港府提供了一個作秀的機會:向全世界顯示,看啊,我們多麼文明,我們清場多麼順利!

 

(孟玄插話:警察這樣子最後還是不錯的。)

 

是,是不錯的。關鍵就是,清場之所以這麼順利,就是坚持占领的人太少了;而人太少,證明那些原來主張不撤的人,對事情完全估計錯誤。這是可以用事實來檢驗的——有些問題,牽涉到價值,你說這個好,我說這個不好,說不清楚;但這件事,你預料會出這個結果,我預料說會出那個結果,結果出現了那個結果,這就說明你判斷錯了嘛!你政治沒有判斷力嘛!根據你的經驗、你的觀察,會出現什麼事,和不會出現什麼事,這個是很客觀的,這跟立場沒有關係,一個壞人也可以有很好的判斷力,一個好人也可能會有很壞的判斷力,這是很明顯的嘛。港府他之前敢大做预告,然後在現場讓電視直播,這個他算準了的,他料定了你沒什么人,他才敢這麼做的,要是有上萬個人,要是一清场大家都蜂拥而上,那他就太狼狽了!(陳小平:政府不應該料得這麼準。)要预料到這一點不困难:第一,占中到中後期,留守的人就已經非常少了,那些人不是回去休整,就是不想來了——叫他們來他們都不會來了。所以就剩下這麼點人了。第二,越到后期,占中的领袖们的权威越小,号召力越小。他們也曾经為撤不撤的问题討論過很多次,也是多數服從少數(陳小平:1989年就是這樣過來的!)只要有一個人不同意撤,大家就都陪著他,這是很不明智的。

 

陳小平:這是這種運動的結果,就是這樣嘛!

 

胡平:你要有長進嘛!

 

陳小平:他控制不了嘛!他想有長進,他長進不了啊!

 

胡平:怎麼控制不了?很簡單嘛,這種,你說我們是領導小組的,少數服從多数。

 

陳小平:你們是領導小組的?你們走人啊、回家啊,我們新的領導又來了!——1989年不就是這樣嗎?

 

胡平:這就是我們在大陸看到的。如果就这样下去,不反思不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不要說明年,再过若干年香港都不會再有佔領運動了。就跟25年之後的今天,中國大陸还没有再爆发民主運動一樣。我們為什麼不讓小孩玩火?就是火烧起來了小孩控制不住火勢。我們要搞民主運動,要搞街头运动,有道是千呼萬喚,不如街頭一站,但同時我們又告訴大家,要运动做到自我控制是绝对不可能的,要控制火勢是絕對不可能的事;那么誰还会去呢?只有油门没有刹车的车,谁敢坐呢?如果我们都认定街头运动一旦搞起来了,原則上就是不可控制的,想控制那是異想天開,那導致的唯一結论,就是誰也不要去搞。

 

陳小平:香港是世界事件之都,抗爭一定會有。

 

二十幾年前,我們就爭論過這個問題,当时很多人都說,大陸很快就會爆发新的大规模的民主运动。我說如果我们大家都這麼想問題,都認為群眾運動是不可控的,那就永遠不會有!25年之後,你看現在有大规模民主运动的迹象嗎?所以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除非大家都认识到街头运动是可以自我控制的,以前没做到是我们没做好,今后是可以做到的。有这种共识,大规模民主运动才有发生的可能。

 

 另外,关于所谓网络时代,所谓云革命,无组织、无领导、无中心,等等说法,我也不以为然。运动要有成效,组织和领导都是必须的。说什么谁也不代表谁,这是自己否认自己的代表性。成千上万人,谁都不代表谁了,那政府去和谁对话?四五天安门运动是无组织无领导的,群众还要临时推举出陈子明几个人当代表呢。成了乌合之众,那岂不是等着失败吗?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新发现,其实历史已经重复过无数遍了。

 

我就說,這次香港其實跟大陸的1989年很相似。如果大家得出了你剛才說的教訓,那么其結果就不是像很多人講的什麼高潮,而是會有一个比较長期的低潮,而且中共對香港的控制會進一步加強。不少人口头上会喊出更激烈口号但于事无补,到時候你看,下次選舉,泛民很可能會丟掉一些席位,而共產黨的控制呢,很可能手會伸得更長。

 

这次占中,不少人讲新世代,讲代沟,说老家伙们都过时啦,新的年轻一代如何如何不同一般。这类话我们隔几年就会听一次。摆老资格,年长的人训斥年轻人,这很可笑,但反过来,年轻人以年龄为理由训斥年长的一代,无视前人的经验,那就更可笑。大陆的八九一代不是也曾被说的如何不一般吗?后来情况又如和呢?

 

占中结束,有很多东西要总结要打捞。不总结不打捞,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就丢掉了。

     
   

Back | Home | Up | Next

2014回顾:中共反腐为哪般 (2014.12.26)
追思曹思源 (2014.12.19)
关于对台湾的一国两制与香港的占中运动 (2014.12.19)
2014年岁末感言——从奥巴马对中国的评论谈起 (2014.12.17)
巩固占中成果,防止失败主义 (2014.12.12)
最糟的失败是把成功丢掉 (修正稿) (2014.12.8)
对“台湾九合一选举和中共一国两制”一文的补充 (2014.12.22)
从台湾的九合一选举再看中共的一国两制(下)(2014.12.8)
从台湾的九合一选举再看中共的一国两制(上)(2014.12.1)
思念曹思源 (2014.11.28)
从占中行动的“不退场机制”谈起 (2014.11.24)
如何解读习近平给安倍摆脸色? (2014.11.17)
占中退场 转变方式 继续抗争 (2014.11.14)
占占中运动何处去?——分清两种不同的公民抗命 (2014.11.10)
非暴力抗争面面谈——在慕尼黑中国大变革策略研讨会上的演讲 (2014.11)
解读四中全会公报:周老虎、徐老虎打不下去了 (2014.10.31)
陈子明的传奇人生 (2014.10.30)
胡平分析香港占中抗争博弈20天 (肖曼,2014.10.18)
从“见好就收,‘好’在哪里”谈起 (2014.10.17)
黑道与警察夹击 港人再遇考验?(2014.10.16)
中共現時的行為邏輯是什麼? (2014.10.14)
民运必须要有退场机制 (2014.10.14)
給佔中朋友們的六點建議 (2014.10.14)
撤,或不撤? (2014.10.10)
为什么香港人对民主的愿望越来越强 (2014.10.3)
占中运动要见好就收 (2014.10.2)
庞巴维克早就驳倒了马克思—纪念庞巴维克逝世100周年-4 (2014.10.27)
庞巴维克早就驳倒了马克思—纪念庞巴维克逝世100周年-3 (2014.10.6)
庞巴维克早就驳倒了马克思—纪念庞巴维克逝世100周年-2 (2014.9.29)
庞巴维克早就驳倒了马克思—纪念庞巴维克逝世100周年-1 (2014.9.15)
再议邓小平九二南巡 (下) (2014.9.19)
再议邓小平九二南巡(中) (2014.9.5)
再议邓小平九二南巡(上) (2014.8.22)
在中国研究院举办的關於馮勝平上書討論會上的發言 (2014.9.8)
7.28新疆莎车事件到底是怎样一回事? (2014.9.9)
7.28新疆莎车事件决非恐怖袭击 (2014.9.1)
“田源呼唤邓大人”一幕严重违背历史真实 (2014.8.19)
他们活着离开人间——写在人类登月45周年(下) (2014.8.12)
他们活着离开人间——写在人类登月45周年(上) (2014.7.22)
中国特色恐怖主义的六大特色 (2014.8.11)
评“新疆重奖围捕暴徒群众” (2014.8.4)
周永康会免于刑责吗 (2014.8.1)
中共高层权斗趋向丛林之战 (2014.7.15)
中共有超强的自我纠错能力吗——与杨奎松、周濂商榷 (2014.7.11)
中国改革的歧路 (2014.7.8)
行贿与拼爹 (2014.7.4)
从网络上的恶性争斗谈起 (2014.6.27)
6.21新疆叶城事件绝非恐怖袭击 (2014.6.23)
高级黑:习近平叫家人退出投资 (2014.6.23)
“越反越恐”说明了什么?(下) (2014.6.16)
“越反越恐”说明了什么?(中) (2014.6.9)
“越反越恐”说明了什么?(上) (2014.5.26)
从《归来》的冯婉瑜联想到林昭 (2014.6.13)
不仅仅是遗忘,也不仅仅是记忆——纪念六四25周年 (2014.6.4)
要抗争不要等待——纪念六四25周年 (2014.5.29)
习近平不是习仲勋的儿子,而是毛泽东的孙子 (2014.5.30)
2014北京六四纪念会风波 (2014.5.19)
四中全会若提前召开——表明习近平处境不妙 (2014.5.16)
追思陈一谘 (2014.5.13)
乌市爆炸案真相未明 官媒报道疑窦丛生 (2014.5.6)
从乌鲁木齐火车站事件谈起 (2014.5.2)
从禁止留胡须与穿罩袍谈起 (2014.4.28)
專制權力翻臉最有任意性 (2014.4.24)
比蹊跷死亡更蹊跷 (2014.4.21)
也谈红二代的使命感(下) (2014.4.18)
也谈红二代的使命感(中) (2014.3.21)
也谈红二代的使命感(上) (2014.2.21)
周永康事件的现状与走向 (2014.4.14)
从昆明事件谈美国911 (2014.4.7)
占领立法院与公民不服从 (2014.4.4)
台湾反服贸抗争与八九六四没有任何可比性 (2014.4.1)
“新冷战”?克里米亚危机中的中国动向? (2014.3.31)
呼吁台湾学生见好就收转为正常方式抗争 (2014.3.24)
从昆明火车站恐怖袭击事件谈起 (2014.3.20)
谈谈东马的移民自主权 (2014.3.18)
澄清一种对“民族区域自治”的误解——与刘军宁博士商榷 (2014.3.10)
张春贤为“严打”辩护说明了什么 (2014.3.7)
从昆明惨案谈中国的恐怖主义 (2014.3.3)
从非法出入境的非罪化谈回国权 (2014.2.17)
习近平的反腐败遇到了大麻烦 (2014.2.10)
为什么卞仲耘之死成了悬案 (2014.2.7)
林昭研究:林昭为什么写思想检查? (2014.2.3)
恐怖平衡不复平衡 中共内斗日趋白热 (2014.1.24)
习近平的权力有多大?(2014.1.22)
中国民众究竟怎样看待毛泽东? (2014.1.17)
呼吁国际社会给中共的“反恐”加上引号 (2014.1.10)
从周瑞金捐款1200万谈起 (2014.1.6)

【時政۰观察】选择

【读书۰评论】选择

专著۰文集 | 時事۰縱橫 | 广角۰视频 | 影像۰生活 | 搜索۰回馈

   

last updated 12/07/15 01:43